一想到那个孩子,心下就像是有数百只蚂蚁在啃噬着,酥麻、难受,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抬头,抬头好好看看面前的女子,期待着从她脸上看到几分印象里中的模样。
可她……不敢。
手中的帕子攥了又松、松了又攥紧,修剪得平整圆润的指甲因为用力挤压而生疼,她却像是麻木了一般,又或者说习惯了一般,习惯用这种疼痛来保持清醒、保持理智。
坟墓里待久了,若非还有这份疼痛时时提醒自己还活着,只怕如今她早疯了。
虞婉玉撑着扶手缓缓起身,微微低了头,“少夫人,这一路走来的确是疲惫得很,想必客房已经收拾妥当,若是无事,老身就先回去歇息了。”
元戈颔首轻笑,“下人就在门外,会带您过去。老夫人请自便。”
“少夫人费心了。”虞婉玉转身,临出门前脚下微微一顿,终是忍不住问道,“少夫人……老身有个不情之请,不知……”
“您说。”
“不知……”老人愈发地弯了背,她没有转过身去,只看着门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衣摆上,这几日在山间赶路时沾上的泥点子愈发显眼刺目。她盯着那处脏污,死死咬着的后牙槽终于松了松,她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,才道,“没什么……终是我自己考虑不周了。”竟有那么一瞬间,想要去见见少艾……她的另一个女儿。
少柔是妹妹,活泼跳脱,仿若山野之间的精灵,少艾是姐姐,安静端方,仿若天边的仙女。那是慕容振与元家联姻,她虽不知是何缘由,但私心里还是觉得,若是少柔的话倒也般配……偏偏,少柔素来有自己的主意,说什么都不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,甚至不惜连夜出走,这么多年来竟然是一点音讯也无。
少柔离家,慕容振虽然气急败坏,却仍然坚持要与元家联姻,对他来说一个女儿走了自然还有另一个,此事自然落在了少艾身上。少艾安静温柔、知书达理,实在不适合行伍之家,何况元家因为慕容家换人也有了脾气竟是也要换人,最后换到了早就离家的元俊峰之子元家大郎身上……少艾乖顺,纵然不愿,却也并未拒绝,而她这个做母亲的……也未曾阻拦。
自己也无力阻拦——当时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,她能做什么呢?保护不了自己、保护不了幼子、连最后一双女儿都保护不了,如今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少艾……
老夫人愈发弯了腰身,扶着门框慢慢走了出去,几近步履蹒跚,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岁。
元戈目送着对方离开直至消失在了视线之内,才起身走到门口,阳光明媚的廊下,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方帕子。洁白的帕子,什么花色都没有,染了茶渍,皱巴巴的,被人遗弃在廊下。
元戈看着那方帕子,目色深凉。
虞婉玉方才没有说出口的“不情之请”元戈自然猜到了,可是……就算对方当真开了这口,她也是不会同意的。这么些年,半点只言片语都没有,还真是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”,既如此,殊不知覆水难收吗?元戈又扫了眼被丢弃在廊下的帕子,压了压嘴角,背着手一边离开一边交代林木,“安排些身手好的过去看着,不必太周到,怠慢些更好……特别是那位三房的。”
“这好办。”林木嘻嘻一笑,“少夫人的意思是,想要他们自己受不了了跳出来惹事,然后咱们借题发挥,然后——”说到这里,他以手为刀,比照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两下,一口整齐的白牙锃光瓦亮,笑意森森。
元戈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脑袋,无奈笑道,“这是什么话?不过是近日知玄山事多缺人手,难免照顾不周罢了。还有药园那边,除了鉴书再安排一个,老师也是他们的目标,如今老师看不见,别让他们有机可乘。”
“是。”说起正事,林木收了满脸